旅書懷思－《攜願騎島》escapes.01：高雄→北港

Escapes.01：雨打地奔馳

啟程，這天是8.18(一)早晨6點起了早，背負眾多朋友們加油祝福聲，為十天單車環島注入活力。家母照例起地更早焚香向家裡供奉的福德正神(土地公)、三寶佛祖祝禱即將出遠門的小犬祈求祂一路多照料，別讓你受傷更別有任何狀況；家父這天異常爬的特早，在你起床前他早已盥洗完畢到對面小學圍牆邊的人行道假甩手故作運動貌，看地出焦躁分子在空中擾動，這天他需加班到子夜，仍擔憂說要環島的你－放不下心啊！


昨夜輾轉難眠的你，望著貼滿夜光貼紙的天花板像置身在浩瀚的星光中，窗外銀河迆邐，吐露行程即將展開綿延的千里之行，隨時間逐漸迫近，強逼自己抓緊時間趕緊入眠，無奈交雜的情緒揮之不去，恨不得將自己敲昏好好睡上一覺。起床盥洗著裝，出發前，關心的施＿伯父(家父結拜兄弟兼同事)竟刻意路過家門同你加油，顯然家父大力放送你要單車環島的訊息給同事們知曉，無形中也使你徒增壓力，萬一中途放棄豈不貽笑四方。因此，帶著攜願騎島的堅決心再痛苦也要騎完更為自己的承諾下最後通牒。


將車子掛上鞍袋擱置門前蓄勢待發，插上鯉旗，沿路誠心地招攬「風景」並祈求一路平安，跨上座椅鐵了心，與父母道別聲飄揚空中，你頭也沒回的決意卻忘了太陽眼鏡、手套還擱在父親後車箱上，原本酷勁十足的瀟灑，連忙收起帥氣急忙按死手煞拿回五步距遙的裝備，搔搔頭，你再次向家人揮手別離後，「出發」。

沿民族路一路向北，與D相約八點路竹麥當當見面，這段20~30k的路程只有你兀自消化並調適環島情緒，一路乘著風告誡自己絕不放棄。鯉旗標揚，五色的祈禱；五方的守護，你心理其實是害怕的，擔心即將到來的颱風攪局；擔心一路上是否碰上大雨濕了興致；擔心D是否粗線條地搞狀況，種種憂慮伴隨上班人潮異樣的眼光，你無心咀嚼一路風采，一心只想急速驅往約定地，覓著台一線過了約莫一個半小時多地摸索陌生的路標去到預定相約地點：路竹麥當當，結果D竟無提早出發，讓你平白等約五分鐘(他很會摸魚)，「吃早餐吧！」這是他見面第一句話。

揚旗第一天早餐就如此豐盛，讓你些許吃不消，悶熱天候，灰濛的雲層暗藏颱風迫近的外環氣旋逐步向內心那道堅決的高牆進軍，你邊吃滿福堡+薯餅嘀咕萬一才第一天就碰上豪雨豈不壞了前20~30里路好不易調適好的情緒。時間約莫上午9點多整裝，重拾茍延的信心或騙或欺強迫自己跨上座位讓你身騎白馬一關關突圍因颱風釋出的煙霧。


礙於D總容易熱衰竭因素，眼見中午時分休息時間他體能瀕臨界點，亟欲崩潰的體內廢熱瓦解意志力(先前測估D臨界點約是50~60k左右)，近11點到了台南某台一線上的小七，D暫作休息，一路速度總快不起來，卻又一副耗盡電力的姿態攤在長凳上，總看超商架上「老虎牙子」及「蠻牛」或「康貝特」D進入後老是騰出空缺。稍作20分鐘不等地歇候，天氣依舊灰悶但此時已不許容下再多時間的浪費，躍上坐騎機械式地驅動腿脛彷彿鄉車駛向無盡的台一線，輪迴的大盤連桿一次次壓過眼底無心的生澀，景色像兒時傍晚蹲坐廟埕翻動的蚊子戲，一幕幕忽明忽滅過眼即逝。爾後，你才發現按快門不過是安慰自己內心那股逃避現實恐懼而故作的習慣性動作罷了。


近午分，D來到看GPS也會迷路的岔口(台19或台20與台1交會的岔口)，你則是尾隨於後，兩旁車潮川流不息，翻翻紙本地圖對峙，停下時間不忍浪費，你索性提起腰際上的相機嘗試捕捉記憶的片刻，安慰自己不會白來，至少每個重要環節你都留下痕跡。確認無誤，繼續沿著如蟒的台一線踩著紛沓的空中步伐，每一步是那麼寫實，像個朝聖者為著心中那祇夢想的聖杯而邁開，從高雄市到路竹經茄萣湖內到台南再過東區永康新市善化到富田已是午後12點多，D一路隨時間迆邐越是落後，超前許久你左顧右盼想找地方歇腳同時搞定午飯，大路上總不見鄉間小吃，倏然綠色斗大的招牌「郭記」綠豆湯吸引你所有餘角，因車速稍快而不及反應緊急煞死後輪折返，並詢問D是否要吃？想當然爾，見冰涼飲品二話不說，馬繫路旁吃綠豆湯去。


一碗NT.32綠湯下肚(D點了兩碗)，心脾沁涼有了續與烈日搏鬥的動力，難得見到D抿嘴靦腆微笑似透露著「再拼他個50里都沒問題」，但D吃東西有個壞習慣，無法評估飢餓帶來的正確食量，總因轆轆飢腸過度而暴飲暴食，多點的那份常落入回收進餿水桶的命運，就綠湯事件來說吧，明明一碗消消暑即可，D偏要兩碗讓自己吃到撐並剩下廚餘要養金魚嗎？案發現場這類例子不勝枚舉，這只是個開端。


暗自咒罵後地舒坦，抖抖滿佈塵埃的心情驅車繼續趕路，未時行經官田一處自家改建而矗立路旁的咖啡館，兩側種滿蓮花荷花整池的芬芳遠勝咖啡所及的撲鼻，不得不紀錄本日深刻的畫面，但不久前的綠湯仍在胃裡與酸液纏綿，藕斷絲連之中隱隱有胃液翻騰，躍上喉頭的酸楚，你站在路旁一邊攝影一邊將舌尖頂著上顎避免酸液過度攪拌噴上嘴裡而倒胃，幾張恣意的快門聊表一路來的煩悶。無緣入內享受慵懶午後，繼續往目的地出發。


午後兩點半，闖入進嘉義水上前的天空逐漸曬灰，悶炙的胸口有股難以言說的煩躁，來到小七小憩，人工裝飾刻意營造的田園驛站，花卉草地牛車涼亭構繪的田園意象讓跨下交互撞擊的卵石暫得一處伸展平台，殘毀的牛車已成裝飾，望穿站板，崩毀的你的心自問為何選擇走這遭勞民傷財的旅程？D在超商旁的休息空間小盹，讓你十分鐘後催他起來。小池躍動的金(錦)魚不停翻騰澈水，窗內你異常平靜，側坐窗旁靜思這內心不斷湧現的疑惑，同時有位騎悍馬品牌的車友大哥剛好也來休憩，你點點頭示意並沒有多說什麼的欲望，是他開了頭：「第幾天了？」你說才剛開始從高雄上來爾爾，話夾子一開便開始說起他去年帶家裡小朋友九天環島的種種經驗分享，又問到手上相機是哪一台，「喔，40D，我以前有一台20D後來因為螢幕太小又沒有除塵也想換成你這台，但遲遲買不下手。」你說：「大哥當時20D都不手軟了，不要再這台了，直上5D了啦！(勸敗功力一流)」……叭啦叭啦與大哥扯了一堆，臨走時更慷慨分享利用大毛巾沾水套頭上說是長久騎乘經驗摸索最好保濕防曬妙招，比魔術頭巾還好用。於是他先行離開卻忘了太陽眼鏡擱置桌上，可能聊的太開興致全開而忘了，匆忙回取並祝福你們一路順風，好運。



對流層沉降已不見烈陽高掛，隨之而來垛雲堆疊一如惡作劇的頑童在大氣這塊畫布學習素描雲朵的廓影，捱不住十分鐘等待，看著天空灰色輪廓越是顯著，你內心不安感指數攀升，急忙吆喝D準備趕路，否則到不了彰化鹿港了。起腳不到一刻鐘便飄起雨只見雨滴由細漸粗轉而傾倒之姿似止不住的瀉意，你趕緊躲到路旁加油站並讓腰際上甜蜜的負荷穿上防水外衣，約莫十來分鐘上下漸歇雨勢讓行程再度擔擱。繼往目標地挺進，經過北回歸線的分割，步伐有了新詮釋，過多佇足僅是欣慰的浪費，因為目標還在前方。

秋初的傍晚微風徐徐，天邊擴延的雲垛更在眼裡歇斯底里地恣意潑墨，五點多空盪的台一線上只見孤單單的單車兩台，你本對於環島沿路可遇到為數不少的車友興奮期待著，但這天與預期有著明顯差異，可能西部交通錯綜諸多道路可供選擇分散了相遇的機緣，整天到此時遇到不過2~3位車友，少的真是可憐。

午後綿雨不斷直到雨勢終於完全攔阻你們去時的路，無奈二度被迫停在騎樓下避雨，眼前焦距鎖定分隔島路樹像個紅外線測「數」器，盤算來往與視線交會的車流，滂沱的不像話，終於你擔心的事仍舊不能倖免地發生了，才第一天就碰上大雷雨往後該怎辦？與D靜默倚在騎樓階上，像個罪犯秉持緘默以維護自我權益，更像兩位棋手對峙彷若誰先起口就輸掉江山似的，多擾的你仍未將牙塔的執著放下，捫心自問到底為了什麼而來走這一遭，為了屌為了虛榮為了和別人不一樣為了攜願騎島為了允諾立下的口信為了微薄幫助療養院裡一瞳瞳無助的眼神？ 其實你只是在逃避，避開畢業後兩三個月等兵役在家無所事事，避開所有人關注的目光，避開見面問到你在工作了嗎？避開成天家裡兩老鬥嘴的褪色畫面。心中湧現好多問號更是無數矛盾指向的箭靶「正中紅心」，你一直再逃，就算是莫名安插個名堂鑽洞溜出家門，一切的一切都是在躲避所有人的注目，你總是愛搞怪引來眾人聚焦只因內心的希微，跟前的雨水滋潤沮喪種子，你希冀這場洗滌心靈幼苗的紅水能澆熄遠方的浴火掙扎。


儘管情緒錯雜如電桿上紊亂交叉的線條，路依舊，人尚在。與D互別眼神有了共識：「將裝備作防水打包冒雨前行吧！」否則今日不但不能抵達預定目的地，就連寄宿何方都成大問題。即將入夜的六點半你們還在騎樓下躲雨，這天距離彰化鹿港望望天邊彷彿掛上的夕陽布幕，不留情地沉降謝幕，你於是轉向D表示更改目的地到最近的廟宇寄宿吧！重新輸入GPS導航至北港「朝天宮」。


夜間約莫七點多，一段沒有太多路燈的鄉間道路，歷經一個多鐘頭的水洗，似乎上天告誡你舉行環島這神聖的儀式前須先淨身洗禮一番才可真正順利行進，一個多鐘頭汗雨水交織的情話，一個多鐘頭的坐墊上兩股丸狀力道遲遲無法散去，一個多鐘頭雨打地奔馳，好多一個鐘頭的理由，你們終於落水歸來。


抵達北港朝天宮入內詢問香客大樓的入宿位置，廟務人員緊急致電給大樓管理員同時擔憂地說此時不定已下班休息，電話那頭幸好有人逆轉你倆不必露宿街頭的命運，趕忙道謝並前往卸下載滿願力的行囊，媽祖娘娘冥中巧妙安排，你們接受了。放下負擔後的鐵馬顯得格外嶙峋消瘦，步出大樓詢問附近有無當地好吃料理，有人推薦了廟邊的「豬腳飯」，正中你下懷，老天知道你愛吃豬腳，不說廢話即刻前往，夜間八點多竟高朋滿座想見豬腳飯魅力的確不可擋，看了菜單狠狠叫上滿桌豐盛犒賞這天烈日烹烤天水洗滌心神疲憊的自己，豬腳果不其然好吃到掉渣。再到對面久違的小嵐(五十嵐)飲料店點上一杯檸檬青再到屈X氏買盥洗用品，回到香客大樓享受疲憊換來的暢快。

你這天拼近150k，累的不是身體而是心緒，所有壓力與緊繃的神經抵達北港後全然釋放，沉默中有股莫名的感動從頭皮慢慢湧現，酥麻的快感讓一日來的灰悶挫折煩躁逃避不安無奈憂慮消失殆盡，你與D沒有過分地聊天，幾句閒話家常燃燒殘存的餘力將身心盥洗完畢趁早入眠。




相關聯結：
˙《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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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ㄟ趣味地名：【下營】音近台語的「會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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